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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“野胡”与“慧骃
我在家待了大约五个月后，接受了一份薪酬优厚的邀请——到载重三百五十吨的“冒险号”大商船上做船长。我因为对外科医生的工作感到厌倦了，就另外招了一位技术熟练的年轻医生到船上来担任外科大夫。
一七一年八月七日，我们从朴次茅斯起航。起初的航行还比较顺利，但经过赤道无风带时，船上有几名水手患热病死了，我不得不在巴巴多斯（西印度群岛中的一个小岛）和背风群岛（西印度群岛的一个岛群，位于巴巴多斯的西北方）再招募一些水手。后来我一直对这个决定后悔不已，因为这些新水手大部分劣迹斑斑，做过海盗。
一天凌晨，这帮恶棍把船上的其余水手统统扔到了海里，并冲进船舱把我捆了起来。我赶忙向他们发誓说，我愿意放弃这条船并时刻听从他们的调遣，他们这才放下心来，没有杀死我。这伙恶棍开始驾着这条船航行，而我一路上被严严实实地禁闭在船舱里，有好几次我都闷得透不过气来。一个名叫詹姆斯·威尔契的水手来到我的船舱，说是前面有陆地，奉船长之命来放我上岸。他们只让我带上腰刀，一包衣服，逼着我上了一艘长舢板。船划了大概有一里格远，到了岸边，他们命令我下船，把我丢到了一片浅滩上。
我无可奈何地往内陆走，没过多久就走上了一片坚实的土地。我在一处土埂上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，思考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。放眼望去，这里到处是野草，夹杂有几块燕麦田。这里的土地被一长排一长排的树木隔开，形成自然的界限。我小心翼翼地走上一条应该是践踏出来的小路，发现地上有许多动物的脚印，还有一些蹄印，不过多数是马蹄印。最后我在一块燕麦地里发现了几只动物，而且在树上也坐着一两只。我感觉到有点害怕，就躲在一处灌木丛后面准备仔细观察
一下。这些动物的外貌非常奇特、丑陋，它们的皮肤呈浅褐色，头部、胸脯和背部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毛发，毛发呈现出格褐、红、黑、*等几种不同的颜色。它们长着山羊胡子，没有列尾巴，脊背上和腿脚的前面部分都长着长长的像野猪一样的毛。这种动物的前后脚趾长着尖利如钩的长爪，爬起树来就像记猴子一样敏捷。它们有的坐在地上，有的躺着，有的用后腿站6立向四周张望，有的在互相撕咬。母的体形较小，头上的毛发直而长，其他的地方倒是没有毛。
我看着这群怪物，一种厌恶感油然而生。在我这么多次的旅行中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让我不舒服的动物。我觉得很恶心，就站起身来走回了原先那条小道上，希望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。没走多远，又碰上了一只同样的动物，它向我慢慢地靠拢，来到我的跟前，猛地露出尖牙，抬起了前爪向我扑来。我拔出腰刀，一闪身，用刀背猛击了它一下。那畜生立刻狂吼着向后退去，叫声引来了至少四十头这样的动物。它们将我团团围住，又是嗥叫又是扮*脸。我冲开包围圈，跑到一棵树下，背靠着树干，挥舞着腰刀不让它们接近我。
我渐渐感到体力不支，在这危急关头，这些畜生忽然全都飞快地跑开了。我惊*未定，壮了壮胆继续上路，心里却在疑惑，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它们吓成这个样子？突然我看到了左边田地里有一匹灰色马在慢慢地走过来，估计那些动物就是因为看到它才被吓跑的。这马渐渐地走近了，用它那像人一样有智慧的眼睛端详我，挡在我的面前，盯着我的手脚，又围着我转了好几圈。我看见它的样子很温和，倒也不怕了，也盯着它看。最后我壮了壮胆子，伸手去抚摸它的脖子表示友好。可是这匹马好像对我不感兴趣，它摇摇脑袋，轻轻地起右前蹄把我的手推开了。接着它又嘶叫了三四声，每次音调都不一样不知道它想要表达什么意思。
正在这时候，又一匹栗色马向我们走了过来。它很有礼貌地走到第一匹马的跟前，互相轻轻地碰了碰右前蹄，然后用各不相同的声音交替嘶叫了几声，像是在交流什么。它们肩并肩地来回走着，似乎在考虑什么重大事情。
我觉得这匹栗色马非常有灵性，好像怕我会逃脱似的，不时地转过眼睛朝我看看。我决定悄悄离开，继续往前走，到有人的地方去。可是我的企图被灰色马发现了，它在我身后起前腿长嘶起来，好像在威胁我。我不得不走到它前，看着它有什么吩咐。这时我已经开始感到害怕了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两匹马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和手，灰色马起右前把我的礼帽碰了又碰，弄得我的帽子歪到了一边，很不像样子色马先是碰了碰我的上衣襟，又碰了碰我的右手，突然将我的手使劲儿地在它的蹄子关节间猛夹，疼得我大叫起来，把它们吓了一跳。这时它们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，动作变得轻柔了很多。它们似乎对我穿的鞋袜感到十分好奇，不时地去触一触。
在我看来，这两只动物的举止很有条理，观察能力也非常敏锐，而且做出的判断也很正确。我猜想它们原来一定是人，后来肯定被什么东西施了魔法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于是我就大着胆子对它们说:“先生们，如果你们是有智慧的人，我相信你们肯定能听懂任何语言，现在我要冒昧地告诉你们我的悲惨遭遇。我是
一个英国人，不幸遇到险境，被流放到这个陌生的海岸上来。我请求你们中的哪一位允许我骑到背上，把我带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去，那样我就有救了。作为回报，我愿意把这把刀和手镯送给你们。”
在我说话的时候，两只马默默地站在那儿，似乎在用心地听我说。我说完之后，它们相互嘶叫了好一阵子，仿佛是在进行严肃的讨论。它们的语言有发音规律，我可以很容易地把发音记下来。我分辨出有一个词的发音是“野胡”，它们反复地说了好多遍。
等它们的嘶鸣一停止，我就壮着胆子叫了一声“野胡”，同时还尽量地模仿它们嘶叫的声音，能看出来它们感到非常诧异。那匹栗色马试着教我第二个词，这个发音就难多了，按照英语的拼写法，它可以拼作“Houyhnhnm”（慧骃）。我试着说了两三遍，也学得不错，它们很惊异我有这样的才能。
又嘶鸣了一会儿，两匹马终于分手了，它们碰碰蹄子，算是告别。灰色马示意我在它前头走，我依了它。我一放慢脚步，它就会从鼻孔发出“混、混”的声音，催我快走。没办法，我只好尽力设法让它明白，我太疲倦了，走不动了。于是它就停下来站一会儿，好让我休息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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